（本来应该昨晚发的，结果似乎是在贴到loft的过程中睡着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七）

 

史精忠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和一只吸血鬼唇齿相接还交换了彼此的唾液。

换句话说，就是接吻。

默苍离在黑暗中扣着他的双手让他躺在自己的双臂之间，俯身吻了他的嘴，而他也本能地回应着他，他的舌对抗着默苍离的舌，卷住那仿若要将他划伤的粗糙表层。

长吻结束以后谁都没说话。默苍离继续环抱着他，好似方才发生的事情并非意外，只是顺理成章。史精忠光顾着脸颊发烫，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更睡不着了。

「那个协议，我想稍做修改。」他身后的吸血鬼说。「除了你的血之外，我还想要别的东西。」

史精忠闭着眼睛悠悠地笑了出来。

「得寸进尺啊，老师。」

「说对了。」

吸血鬼厚颜无耻地把他抱得更紧。

「那老师拿什么来交换。」他半开玩笑地问道。

「你想要什么。」

「让我想想。」

他这么说着，却也没认真在想。他只是又往默苍离那边靠过去一点，在他怀里更能安心。他其实没什么想要的东西了，想要的东西都已得到。

世间与他，都拥有默苍离。

 

他们第二天很早就离开酒店，不想惊扰谁，却仍是在门前遇到了伊娃。

「就知道您不会老实呆着。」伊娃叹了口气，这让她的表情有些意外的生动。「罢了，大不了下次我再去把您捞回来。」

默苍离垂下眼道：「你的第一要务是保证『俱乐部』的安全，对我你不必如此费心。」

「我不会让您死在外面的，这关乎我的声誉。」伊娃依旧是不苟言笑，说得字字用心。她又看了一眼史精忠，却似乎不再顾忌他的在场了。「而且我想让您知道，若他们再这么步步紧逼，我们也不会畏惧开战。」

「我知道。」他老师说。「但是我必须确保不会让你们的牺牲白费。」

伊娃露出称得上些许复杂的神色，而后淡淡道：「一切遵从您的决定。」 

他们一路回到学校里，竟然未遇到伏击也未发现有人跟踪，平静得让人觉得讶异。

「怎会一路无惊无险？」

「无惊无险不好么。」

史精忠环顾着看起来安逸平和的校园。

「我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怎么，眼皮跳了？」

「不是这种啦。」

快走到默教授办公室的时候见有个人等在办公室门前，于是史精忠知道，自己的不好预感成真了。那人听见他们的脚步声就回过头来，年轻而俊朗的眉目因看见默苍离而舒展开来。

「初次见面，默教授，我叫上官鸿信。」

他笑得礼貌而危险，瞥了一眼史精忠又收回了视线。

「还有，我是一名猎首，吸血鬼先生。」

 

史精忠与上官鸿信并不熟识，可能只是去协会总部的时候打过照面，互相之间却也无话可说。但是上官鸿信实在太过有名，协会里的人没有不知道他的。他十四岁便获得了猎首资格，是有史以来最年轻成为猎首的人，到目前为止猎杀任务的成功率是百分之一百，在协会总部中的代号是『王』，足见他对于总部的重要性。

现在这位猎首却自报家门，毫无隐藏遮掩之意。

「那么猎首先生，你是想让我把你当成猎首，还是当成——」默苍离低头看了一眼他的入学档案，「新转来的大三学生？」

「请老师把我当成学生就好。虽然简历上之前的学校档案是伪造的，但我确实是大三的学生。」

默苍离听罢略一颌首，对伪造档案的事情表示十分理解——是了，默教授的简历上大概没有几成真实信息。

「最快只能从下学期开始正式入学，不过你现在可以来听我的课。」他指了指史精忠。「上课之前你们先互相认识一下对方吧，虽然你们早就认识了。」

上官鸿信微笑着点点头，转过来看着史精忠。

「那就麻烦学弟顺便带我四处看看熟悉环境。」

史精忠如释重负般、非常热情地带着这位上官学长迅速离开默教授的办公室，参观校园去了。尽管他并不太愿意与上官鸿信独处，但是总比让上官鸿信跟他老师独处强。

上官鸿信还有一点也很出名，就是猎杀手法非常残忍，对吸血鬼有着哪怕是协会里最痛恨吸血鬼的那群人都望尘莫及的狠绝。如果是接到猎捕的命令，那可能就是把目标打掉半条命再送过去。传闻他颇让高层头疼，就算高层没有意向，只要他认定要杀，就总能不择手段撺掇自己的上级下达猎杀指令；他是一张王牌，但不是一张容易操控的王牌，弄个不好就说不清到底是谁在操控谁。

所以即便是放在协会的激进派中去比较，上官鸿信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学长怎么会在这里？」

等到他带着上官鸿信远远离开了默苍离的办公室，史精忠才开口问道。

「从今天开始，这里的协会分部归我负责。」

「那学长打算做什么。」

「不做什么，一切如常，老师可以继续教课，你也可以继续做你的研究。」

史精忠心下稍安，顿了顿问道：「所以协会并未下令猎捕老师，对吗。」

「协会确实没有发出过正式命令。不过，虽然D被指控违反命令擅自行动，但是听说不会接受什么严重惩罚，象征性地停职几天就会被指派到其他地区任职了吧。」

「这么说，她得到高层授意很可能是确有其事。」

「政敌之间的一步危险试探。」

「在某些人眼中，我才是真正违抗命令的那一个吧。」

他心里立刻通透，上官鸿信瞥了他一眼，嗤笑一声。

「哦，原来你的大脑还会思考。你以为你现在能这么安安稳稳地回到学校里，是靠了谁的努力？」

史精忠讶异片刻：「是你帮了我？为什么？」

「不是为了帮你，说实话你这种投靠吸血鬼的败类在我看来应该最先除掉。」上官鸿信微笑着说。

他小心翼翼地眨了一下眼：「那真是要感谢学长不杀之恩。」

「嗯，心怀感激吧。」

「所以学长究竟为什么要帮我？」

他的新转来的学长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纯良和杀气一并从他眼中倾泻而出。

「和你一样，是为了老师啊。」

 

史精忠在某种忐忑不安的情绪下完成了期末最后一门考试。令他忐忑不安的不是考试，而是在答完题之后还剩下的一半时间里，回想了自上官鸿信转来A大之后的种种动作。

上官鸿信出现在A大与他和默苍离见过面之后，就暂时没有在他们面前再露面了，而是利用这段时间完成了对这里的协会分部的接管。分部原先所有的猎首全部被替换了，史精忠上次回去的时候见到的都是生面孔。这些猎首是上官鸿信从总部带来的，对他几乎唯命是从。

这一切看起来是为了一场猎杀行动而做的准备。至于他主动揭示自己猎首的身份，更像是一个宣战的姿态。但是果真如此，上官鸿信又为何要帮他们？

另外，尽管史精忠现在暂时无事，但是自上回的猎捕行动失败之后，总部那边再也没有要求他回总部汇报。大约就算是仍然放任他不管，也不会再信任他了。

史精忠考完试以后径直来到默苍离的公寓里。公寓原先破碎的落地窗早已重新装好，但是其他家具没有更换过，所以仔细看客厅沙发下端还留有弹药痕迹，看得史精忠更加不安。

「你这副表情，就好像刚交了白卷一样。」吸血鬼带着鼻音懒洋洋地说道。

默苍离原本应该去监考的，但是这几天却因感冒而请假在家。

吸血鬼也会感冒，这倒是稀奇。此时他正光着脚窝在沙发上划平板，史精忠瞧着他的样子还算精神。

「如果只是这种小事就好了。」

他叹了口气，自己这边担心到不行，这只吸血鬼却一点危机感都没有。他去冲了一杯感冒药拿给默苍离，顺手拉过扔在沙发上的毯子把他光着的双脚盖住。他老师看了一眼杯子里的液体，并不打算接过去。

「把这个喝掉。」

「太苦了。」

「怎么会，这药不是甜的吗。」史精忠把杯子端到他跟前。

「不够甜。」默苍离似是连味道都不想闻见，整个身子向后挪了挪。「我不用喝药，你给我一点血就行了。」

史精忠坐在他身前，耐心地哄劝这只感冒了又嫌药苦的吸血鬼：「我们说好的吧，老师先把药喝下去，我就把血给老师。」

「人类的药不适合我。」

「别拿这种话骗人。」

软硬兼施下他老师终于接过感冒药一饮而尽，史精忠在这种时候总是会比论文写下最后一行字还要来得更有成就感。他拿回空杯子握在手里，想了想又问：

「老师一点都不担心吗？」

「只是感冒而已。」

「不是，我是说上官学长。」

「这个啊。」他老师可能是因为喝了苦药，缓了片刻才说，「不担心。」

这只吸血鬼比起担心跑来做他的学生的猎首，仿佛还是更担心史精忠再塞给他什么药比较多。

「猎首会主动在我面前揭示自己身份，又暂时没有要动手的迹象，就说明与协会和解还有机会。若是他打算来杀我那迟早都会来杀我，到时候打一场就行了，现在担心也没什么用。」

默苍离在他面前摊开手，史精忠就挽起袖子把手交过去。吸血鬼捧着他的胳膊，一口咬住他的小臂。

「老师真的认为还有可能与协会和解吗。」

史精忠对于这种疼痛已是习以为常，待吸血鬼放开他以后，淡淡地继续说道。

「你认为绝无可能。」

「虽然不是绝无可能，但是太困难了。据我所知，近期又发生了一起严重的吸血鬼袭击人类的事件，被袭击者似乎还是位置不低的协会成员，局面变得比从前更加紧张。按照协会激进派的诉求，被确定为吸血鬼身份者一定会最先遭到猎杀，我……」

默苍离把手放在他的嘴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如果你想说我会在猎杀名单上都是你的错，那你可以不用说了。」

「……」

史精忠被他说中，低下头没再说话。

「在你接近我的时候我便知道你是谁。我是因为知道你是谁，才准许你接近我的。」

默苍离轻轻拨过他的肩，让他倚到自己身上。史精忠有些沮丧地把头埋在他的身前：自己一不小心，又反过来被他老师安慰。

「老师还是离开这里吧。」他倚靠着他说。

「你会跟我一起走吗。」

「我不能，我必须留在协会的监视之下，这是我与协会的约定。」

「那就没办法了，我不能不带粮食就上路。」

「老师……」

史精忠轻柔而耐心地叫他，就像刚才劝他喝感冒药的语气一样。默苍离知道他这学生的说话套路，所以轻轻打断了他。

「逃走是为了什么，活着么？我不惧怕死亡，我已经活得够久了。」

「但是我怕老师死掉。」他跪在沙发上面，扶着默苍离的肩直起身，膝盖顶在他腿侧。「也怕老师的手上沾染鲜血。因为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老师，知道那对于老师来说比死亡更加痛苦。」

默苍离抬头望着他，伸手按在他的额头上，阻止他继续深思忧虑下去。史精忠眼中惯常的温和平静就断裂开了，底下藏的是道不尽的忧心和愧疚，全是年轻人的眼承载不下的复杂情绪。

「我手上不是早就沾染了血么，你的血。」

他哭笑不得：「我不是在说笑……」

「抱歉，我不能听你的。」默苍离静静地回绝道。「在双方真正开战的那一天到来之前，我不会放弃任何改善局面的机会。」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