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靖苏] 剑双 15-16

15

梅长苏暂居鸿胪寺之时,太常太卜已测出了几个吉日。静太妃选定婚期,圣上颁下诏书,正式册封梅长苏为靖王妃,这场婚典也紧锣密鼓地筹备起来了。至于详细的婚典规程和相应礼仪,梅长苏已听了好几遍­——鸿胪寺和礼部的人都不敢掉以轻心,反反复复地叮嘱。

梅长苏还算有耐心,言豫津早已不胜其烦:「行了,你们说的这些麟王殿下都能倒背如流了!」

总算打发走了官员们,言豫津往身后的席子一躺,长长地叹了口气:「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梅长苏笑道:「可能是怕我想不开,再在婚典上闹出点什么事来。到时可都是礼部和鸿胪寺的责任。」

言豫津一骨碌翻身起来,看着他问:「那苏兄想得开吗?」

梅长苏反问:「我怎么想重要吗?」

言豫津正欲答,却被门外的询问声打断了。来人禀报,说静太妃娘娘请麟王殿下入宫一叙。

言豫津恍然道:「对啊,太妃娘娘还没见过苏兄呢。」

梅长苏别说出入宫禁了,就连鸿胪寺也不得擅自离开,想来这是有陛下特旨准许的,果然一出门就见到了引路的宫人和禁军。梅长苏也不多言,由他们引着入了宫,来到太妃所居的芷萝宫。

静太妃坐在正殿内,宫人在她的示意下都退下了。面见长辈,梅长苏跪下叩首行礼。

「参见太妃娘娘。」

静太妃笑道:「免礼。」

又柔声招呼他走近些。

梅长苏依言走近过去,跪坐在她膝前。静太妃仔细地打量了他一阵,握起了他放在膝上的手。

梅长苏原想靖王之母应是不高兴这门婚事的,或许要给他这个敌国战俘一个下马威。没想到静太妃如此温柔地对待他,神色丝毫不见不满,被她握住手一时有些发愣。

静太妃自然也有顾虑,所以才想要见一见梅长苏。比起与敌国皇子联姻的名誉、或者旁人那些闲言碎语,她更看重的是梅长苏为人心性如何。见梅长苏垂首跪坐在她面前,既无怨怼,也不讨好,心下对这异族皇子有了些好感,便握住他的手,柔声道:

「我今日叫你过来,一来是想见见我未来的儿媳,二来也是想宽慰你一二。」

梅长苏微微抬起头望向她平和闲静的面容。

「我知你不是寻常坤泽,但你一个人在这异国他乡,又即将成婚,想来还是多有惶恐不安。景琰这孩子虽然笨拙,但是个实心眼的好孩子,他既然认定了你,便一定会好好待你。就是脾气直了些,惯不是个会照顾人的,将来你若受了委屈,就来告诉母妃,母妃替你做主。」

梅长苏万万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话。自从三年前母亲过世之后,他本以为再也听不到这样的殷殷嘱托。想起母亲,不禁鼻子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

静太妃见他伤怀,只道这场联姻他是逼不得已,心中不禁为这两个孩子的将来忧虑。面上却未曾表露,只拍了拍他的手,转而拿起桌上的一块太师饼递到他手里。

「来,吃块点心吧。」

梅长苏平复了心情,双手接过,小小地咬了一口。

「这太师饼酥松清香,定是用了新摘的茶花。我听言公子说太妃娘娘擅制点心,敢问这可是娘娘的手艺?」

静太妃笑道:「我只是闲来无事做些糕饼罢了,你若喜欢便带些回去。」

梅长苏低头谢过。二人又闲谈了一会儿,静太妃道:「我瞧你面色透白,似有宿疾在身,可否让我诊一诊脉?」

梅长苏道:「怎敢劳烦娘娘?」

静太妃道:「你应已听说了,我是医女出身。再说,给我未来的儿媳诊脉,有什么好劳烦的?」

梅长苏只得伸过手去。

静太妃切了脉,道:「你从前必是不知保养,才导致身体这般损耗过度。好在你还年轻,好好调养的话便不会有大碍。是否已有医者为你开了调理的方子?」

梅长苏颔首道:「是。」

静太妃点了点头:「那就好。我也会试着做几道药膳帮助你调理身子,下回将那方子带给我看看,以免药性相冲。」

梅长苏道:「让娘娘费心了。」

 

16

婚期已近,诸事完备,只待良辰吉日。梅长苏在鸿胪寺这些日子虽然总要应付那些繁复的礼仪,却因言豫津在而未曾感到过无聊。言豫津不知是真的与他大有相见恨晚之感,还是遵了梁帝的什么嘱托,大部分时间都陪同在他身边。

夜深人静,梅长苏正要准备躺下,忽然察觉到有人造访。来人走的不是门,而是窗户,梅长苏见到那熟悉的身影时,惊喜之余连忙轻声唤道:

「飞流!」

来人正是飞流。少年人一进来就委委屈屈地扑到他身边,把头埋进他的怀里。

「苏哥哥!」

梅长苏搂住少年,怜惜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对不起,苏哥哥让飞流担心了。」

「咳咳,看得到我吗?」

另一人坐在窗沿上,神色佯作不满。

梅长苏抬头看了他一眼。

「蔺晨,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再带飞流来了吗。」

蔺晨哼了一声:「我倒是想带着飞流回琅琊山,再也不管你的事了,你看飞流答应吗?」

「不答应!」飞流大大地摇了摇头。蔺晨跳下窗沿,作势要收拾他,少年又往梅长苏怀里躲了躲。

「小没良心的。」蔺晨拢起袖子骂道,又看向梅长苏。「行了,废话少说,快跟我们走吧。」

「走?去哪里?」梅长苏问。

「哪都成啊,回琅琊阁也成,别的什么地方也成,反正茫茫江湖我保证再也没有人能找到你。」

梅长苏却摇了摇头。

蔺晨一怔,道:「难不成你还想回西厉去?」

梅长苏说:「我不走。」

这下蔺晨更不懂了。

「你真要嫁给靖王?」

梅长苏点了点头。

蔺晨怔了怔,突然露出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莫非你对靖王动心了?不会吧不会吧,难道石头也能开花?」

梅长苏移开目光,沉吟片刻道:「我不走,是因为我留在这里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蔺晨从他的神情之中察觉出了些什么,收起嘻嘻哈哈的不正经,疑惑道:「联姻的作用吗?但我看不管是梁人还是西厉人,都未必多把这场联姻当回事吧。」

「这场联姻确实是闹剧,但是不论过程如何荒唐,就结果而言我都将是堂堂正正的靖王妃。也就是说,我将拥有影响大梁朝局的机会。」

蔺晨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好像猜到梅长苏接下来会说什么了。

梅长苏继续道:「靖王深得梁帝的信任和倚重,但他们这层关系并非牢不可破。我会留下等待时机,务求一击而中。」

「你想离间他们兄弟二人?」

梅长苏摇了摇头。

「在梁帝的所有兄弟之中,靖王与他的渊源最深、关系也最为亲密,离间恐难有效果。但是,朝中其他人未必乐见靖王既手握兵权,又能接近权力中枢,总会有隙可寻。一旦靖王成了众矢之的,梁帝为了顾全大局势必要牺牲靖王。」

「梁帝最是重视他这个兄弟,未必会如你所愿吧?」

梅长苏看了他一眼。「如若梁帝因为手足之情而罔顾大局,那样更好。」

蔺晨被气笑了:「我真是不懂,就你那个爹和那两个哥哥没一个好东西,你落到这般田地都是因为他们,为什么还要替他们卖命?」

梅长苏道:「我从不是替他们卖命,我只是要守护我西厉河山。萧选趁西厉内乱之际夺我边境重镇,我身为皇族肩负社稷之责,必当夺回失地。只可惜我步步为营却还是功亏一篑,未能趁萧选在位时为西厉取得优势。萧景禹绝非守成之君,他若志在大统,西厉首当其冲。如今西厉恐难与大梁相抗,我必须想办法削弱大梁的实力,方能保全。」

蔺晨哑口无言。他家世代坐拥琅琊阁,隐于江湖与世无争,各国彼此征伐于他而言不过过眼云烟,所以他完全不能理解梅长苏为何宁可将自己陷于如此地步、也仍要为母国费尽心血。但是就像梅长苏当年执意请求老阁主助他隐瞒坤泽身份上战场的时候蔺晨劝不住他一样,如今蔺晨也说服不了他,他从来都说不过梅长苏。

「好、好,就算你有理。可是我问你,虽然你对靖王可能没有感情,但是他对你总有恩义吧?」

梅长苏冷冷道:「家国大义面前,靖王个人的恩义又算得了什么?」

蔺晨后退了两步,冷笑道:「萧景琰遇上你,还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啊!」

他又对着还窝在梅长苏怀里的飞流道:「小飞流,听见了吗,你苏哥哥的心就像石头一样硬。别管他了,你跟我回琅琊山吧。」

飞流抬起头怒视着他:「才不是!」

梅长苏看着这个现在还在维护自己的少年,叹了口气,道:「飞流乖,听蔺晨哥哥的话跟他回去吧,不必担心我。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飞流急道:「坏人!欺负苏哥哥!」

梅长苏安抚他:「靖王殿下不是坏人,也不会欺负我。」

说罢,又苦笑道:「倒不如说,我才是坏人吧。」

飞流听得懵懂,却也看得出梅长苏确实毫发无损,犹豫了很久终于依依不舍地站起身来,决定听苏哥哥的话,暂时跟着鸽子。但如果鸽子要撇下苏哥哥,他是绝对不会跟着的!

蔺晨最后留下一句「你可别后悔」,就和飞流一起离开了,只剩梅长苏一人在屋内。梅长苏默默地又坐了一会儿,起身灭了烛火,然后在床上躺下。黑夜中他的双眼映出了月光,仿若白色的火焰。

靖王的恩义……靖王对他,又何止恩义那么简单。可是靖王不知道,他因一时的善意和仁慈救回来的人,他口口声声说着心悦的人,那副皮囊之下究竟藏着怎样的心肠!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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