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P：默苍离×冥医杏花君

作坊文伸了个懒腰走到门前，才发现已经有人客上门了。

这作坊文姓文，开的作坊叫「作坊文」，街坊邻里都不叫他的本名，管他这个作坊主人也叫「作坊文」。

「这位人客有什么需要？」作坊文招呼着。

 那人一身墨绿衣衫静静伫立门前，手持一面铜镜，似在等待，侧脸看上去神色却是从容不迫。听到他的招呼，那绿衣男子转过来看着他问道：「你这里是否可以做黄金珠子？」

「可以可以，不过打造黄金饰物，我这里是要先收定金的。」

「吾没有钱。」

「如果没带钱的话……」

「不是没带，是没有。」

「……你的意思是叫我白给你做了？」

「嗯。」

 作坊文深深叹了口气。一大早就遇到个疯子，不仅没钱就想买东西，说要白买的时候还说得理直气壮。抬眼瞧了这男子一眼，正想把对方打发走，作坊文却忽然面无血色，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你……你……你是人是鬼？」

晨光中绿衣男子衣襟微拂，地上却没有他的影子。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仿佛露出了一丝微笑，语气中却透着彻骨的寒意：

「活人用的钱没有，冥币倒是有不少，你想要吗？」

 作坊文觉得自己衰得厉害，人客没等到，却先等来只鬼。眼看着这只鬼就这么悠闲地踏进他的房门找了张椅子坐下，拿出一块布开始擦他那面铜镜，作坊文冷汗直流，琢磨着他要是一天不做这鬼是不是就一天待在他家里。于是他扶着自己的手勉强制止手抖，在工桌前面坐下，决定下趟血本破财免灾。

 大白天遇到只鬼他本来已经够害怕了，这只鬼却不好好擦自己的镜子，总是抬头看着他做工。作坊文觉得自己干了这么多年，都没像今天做得这么快速——他太想早点完工了。

「你可以先回去啦，我给你做好你再来拿嘛。」实在是被鬼看得浑身发毛，作坊文忍不住开口说道。

「没关系，反正吾也要等人。」

你没关系我有关系啊！作坊文心中怒骂，但也不敢表露出来，生怕此鬼怨念更深从此阴魂不散。

「而且吾在这里，你也会做得快一些。」

「唔……」

所以说，不怕有鬼登门，就怕鬼太聪明。

「你是在等谁啊？」

作坊文手里忙着，嘴中也不想闲着，不然和鬼共处一室还相对沉默，这场面更加瘆人。

「一个朋友。」

「哦，那黄金珠也是送朋友喽？」

「嗯。」

「但是啊，我看你的样子，死的时候年岁不大，你那个朋友要很久以后才会来吧。」

「没关系，他也快死了。」

「……喂，你没发现你这句话包含的恶意吗？」

作坊文一边忙活着手里的工作，一边开始有点同情这只鬼的朋友。那边若是知道这鬼在数着日子等他死，不知会是什么心情。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中原。」

「中原啊，听说那边在打仗。」

「快结束了。」

「真的喔？那太好了，还是和平的好。」

 作坊文其实不明白鬼为什么说得这么肯定，却仍然兀自点头。虽然他也听闻过魔祸肆虐的消息，但中原离他太遥远，他还担心不到那种事情上来。

「怪不得你们都死得这么早。对了，你是怎么死的？」

「砍头。」

「唔……」作坊文低呼一声。

「你想听细节？」

「不、不想！」

还好被砍头的人做了鬼以后不会是无头鬼，他胆子小经不起吓。

「那你的朋友呢？你怎么知道他会死？」

「因为他是被吾害死的。」

作坊文瞪大眼睛：「鬼真能害死人？」

「你说呢。」

作坊文双手平白抖了三抖，连忙埋头继续干活不敢再搭话。以往他做工比谁都懒散，此刻只能拼命工作不敢懈怠。

 时间一晃过了正午，作坊文稍作歇息，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鬼，只见他紧闭双目，脸色比早上差多了，看起来愈发虚弱。作坊文这时才想到，大约鬼也不是能四处乱走的，地上阳气过剩，这只鬼怕是快支撑到极限了。

「喂，你这样不会魂飞魄散吗？」他不禁问道。

「会。」

作坊文大吃一惊：「那你还不紧不慢坐在这里！」

鬼命也是命啊，要是死在他家里这地方他还住不住了？他一个小老百姓清白一生，还不想这么糊里糊涂就背上一条命。

「你还是先回去吧，我完工还需要时间啊！」

鬼仍然坐着不动。

「明天，这些金珠你明天早上来取就行，我说真的，不会骗你啦！」

鬼终于站起身，面色似乎也恢复了不少，清亮的眼中带着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作坊文心中一凉：

「你没事？」

「明天一早若是没有做完，提头来见。」

如果鬼也分等级，那么这只绝对是最可怕的厉鬼。

「我我我我拼了命也会做完的啦！」

第二天早晨绿衣鬼准时来到了作坊文。

「喏，做好了。」

 作坊文指了指桌上摆放整齐的数个金珠，整个人反着瘫坐在椅子上。鬼逐个拿起那些珠子看了看，似乎并无不满。作坊文暗暗放下心来，只见他又拿出一些琉璃珠和细线，将黄金珠与琉璃珠用线穿起来。琉璃珠看起来也是做工精良，作坊文心想那该不会是和他一样倒霉遭灾的主帮忙做的吧。

「正好，吾等的人也快到了。」

打完最后一个绳结，鬼将珠串提起来放在手中，作坊文也从旁好奇地端详着。黄金是俗物，搭配色泽晶莹的琉璃，倒是雅致了不少。

「你那朋友不是被你害死的吧？」作坊文忍不住说道。

鬼侧过头看着他，目光清澄：「为何这样认为？」

作坊文挠了挠脑袋：「就是觉得你对朋友还挺有心的，应该不会害他。」

鬼轻轻拂过手中的珠串，珠子碰到一起发出悦耳的声响。

「嗯，吾只是为了骗你。」

作坊文无力地趴在椅背上，反正是被耍了就对了。这只鬼也真是品性有够恶劣，东西到了手，连谎话都懒得说了。

「不过，他是被吾牺牲的，这是事实。」

鬼忽然淡淡补了一句，作坊文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

「瞎说，你这不都死了吗，不管人世再发生什么，也已经跟你没关系了。」

 鬼听后没再争辩，拿着那珠串一语不发地转身走开了。他离开的脚步很轻，作坊文那平常吱呀作响的老旧地板，此刻他脚下走过却是无声无息，唯有他手中的珠串玎琅作响。

 望着鬼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作坊文长长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过他不知道的是，此鬼生前天运差得离谱，所到之处灾祸遍地，他这能靠破费钱财消去的祸事，实在称不上什么大难，有没有后福也保不准。

他也再看不到那只鬼，那个珠串的悦耳声响也逐渐远去，却很久很久都还能隐约听见。作坊文不再心疼那些金子，只是闷闷地想，他忘记问鬼的名字了。

Fin.

风间云澈 于08.08.2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