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篇请走这里：上 、下 。

时隔多年(?)莫名写了一篇番外本来没有要发，但是最近有位太太的叫苍离起床梗真是深得我心所以还是发了/w\（一点关系都没有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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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医这边把扔在房间各处的衣服丢进洗衣机、又把荞麦茶也泡好了，那边默苍离还没有动静。

「苍离啊，该起床了吧。」

他放下茶壶绕回到拉着窗帘昏暗一片的卧室，见这人还在侧身躺着，被子胡乱退到腰际，几缕长发散在颈背处，洁白的肉体和那上面的凤纹刺青毫无羞赧地尽展人前。

默苍离背上这只凤凰相当耀眼，最上面接近后颈，向下延伸到腰部，凤身周围的精致云纹占据了人体起伏的弧线，像是有人精雕细琢过他背后的每一寸皮肤。

那是一张绝美的刺青，如果不考虑它隐含的意义的话。

桐澜堂分崩离析，策天凤名义上也已经死了，默苍离切断了与以往的桐澜堂成员的所有关联，绝不能再产生任何瓜葛。他们辗转到过不同的地方东躲西藏，也遭遇过旧党的纠缠，最终选定在远离那座城和桐澜堂的一切的一座小城落了脚。冥医在这座城里仍是开起了诊所，差不多就是把原先的店搬到了这里，生意少些，但是熟客多，小城里谁和谁都认识。

他走过去替默苍离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走得近了低头就能看见他腹部清晰的弹痕。他们一同经历的事情，好像都会刻印在彼此的身体上。又见这人皱着眉显然睡得不好，便伸手摸了摸他的前额，手埋进他的发里。默苍离睁开眼睛倦怠地看了他一眼，又闭回去，活脱脱一副厌世的模样。

冥医也舍不得硬把他叫起来，就贴着他坐在床上，把他的头往自己这边搂着。

「哎，至少比之前好多了。」

「一点也不好。」被他搂着的人哑着嗓子回答。「我几乎没办法思考任何事情。」

「那就先什么也不要想，现在也没有你需要去挂心的事。」他说。「一切有我。」

很多事情是真正进入某个前黑道大人物的生活之后才会发现。

他以前不知道默苍离染过毒瘾，戒过，却又没有戒干净，仿佛是一种残留的旧时代的遗物。他整夜整夜地睡不着，浑身打着颤，被子床单都被汗水浸得湿透。冥医彻夜陪着他，睡得极浅，稍有动静便会惊醒。

戒毒的那段时间很难熬，对默苍离、对他都是。默苍离向来是出奇的能忍假装一切都好，而他看得痛心。那时候他见了这刺青便觉得心烦意乱，这个象征着与桐澜堂有关的过去的刺青，折磨了默苍离不知道多少年的蠢东西，仿佛就是包括毒瘾在内的所有不幸的根源。

现在过了戒毒最剧烈难受的时候，默苍离整个人又像是睡不醒了一样，累得要把没睡的那些觉全都补回来似的。他仍是虚弱，但是好受得多，冥医也就踏实多了。尽管对于这样极聪明、又习惯一刻不停将所有事情想得周全的人来说，没办法保持清醒状态是件痛苦的事，不过他们总归是朝着好转的方向，那便是好事了。

他仍能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暴露在他眼前的刺青秘密，他那时本能便对此有所抗拒，可又不自觉地被这种危险吸引。若策天凤不是策天凤，他们说不定连相识的机会都没有。

他在意的是默苍离这个人，连同他的策天凤的前身一起。

「你喜欢。」

默苍离突然说了一句，没首没尾的吓了他一跳，仿佛说破了他心中所想似的。

「……什么？」

「刺青。」

「啊……」

原来是在讲刺青。冥医这才发现自己手里不自觉已经挪到对方的背上，磨蹭着那只凤凰的修长凤颈，连忙收回了手。不过他不是擅长掩饰的人，哪怕是善意的遮掩。

「是觉得很漂亮啦，第一次见到就这么觉得。」

「你那时还有心情想这些。」

「当然也是觉得一定很危险。」他老实承认。

那人似乎笑了一下，没说什么。冥医坐起身，又顺手捋了捋他的发。

「对我来说，它现在只是一枚刺青而已。」

「我知道。」

他点点头：「你要是累就再睡一会儿吧，醒了喊我。」

默苍离听见外门吱呀一声，那扇门是通向后院的，有些紧，一听就能分辨得出，冥医是去了后院。他们搬到小城里这个带有庭院的房子之后，冥医从养盆栽转移到经营前后院的土地，将他们谈论过的花草种满了院子。想来这会儿又是到院中捣鼓那些花草去了。

他将手背到身后，沿着刚才冥医抚过的地方伸去，凤尾，凤翼，凤颈，最后指尖够到了凤首。刺青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每一寸纹线在什么位置，他自己都清楚得很。

他还能清晰记起他当初是如何被迫纹了这个复杂的凤凰图样，那是一个可笑的帮派效忠游戏。恼人的机械声以及刺进皮肤的疼痛感，前前后后纹了好几次才最终完成。

他寻人问过这样的刺青多久才能够洗掉，那是他急于摆脱、却难以摆脱的过去。然而洗掉这个刺青所要花费的时间和难度不比戒毒少，而且想要不留痕迹地完全抹去，几乎是不可能的。它也如毒瘾一般是来自过去的遗物，就算桐澜堂彻底消失不复存在，他也还是在这些灰烬中，以自己的肉身为其纪念，永远都离不开似的。

后院的门又响了一次，大约是冥医又进来了。他听见他哼着不着调的小曲儿，把脸埋在被窝里缓缓地吐了口气。

幸而冥医并不真正了解默苍离这个人的坏处，他是在他过去的生活以外的「别人」。所以他那么轻易就能将他带离他的过去，让他觉得除了与过去同归于尽，他还有另外一条路、另外一种生活可以选择。他带着过去的秘密、一个埋葬了的身份，还能够作为默苍离继续活下去。

其实戒毒过程中最难熬的是不安感，将自己最糟的一面展现在对方面前的那种不安，刺青也一样。但是这人说了，刺青就只是刺青而已。繁复漂亮，徒有其表，没有任何好的或坏的涵义。如果要说有什么，也只是叫这人看了喜欢而已。

算了。他想，那就算了。

冥医在厅间里好像接了一通电话，又进来在床边坐下，轻轻唤了默苍离一声。

「苍离。」

「嗯。」

「你是不是，想把刺青洗掉？」

「刺青店的人打电话来了么。」

「……嗯。」

「怎么不叫我接电话。」

「那个啊，我告诉他你要再考虑一下。」

「没什么需要考虑的。」

「有、有啊，洗刺青这么麻烦，你这个很大一片又是彩色的很难洗干净，而且就算要洗也不要去刺青店，还是我陪你去医院吧……」

冥医不知道他这时已经改变主意了，耐不住要来磨他。默苍离也不解释，干脆坐视不理。

「我知道，我可能没资格说什么，毕竟我从没体会过你原来的生活。可是啊，那个是我们相遇的纪念，洗掉就太可惜了。」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凤纹刺青有这种涵义了？

无论怎么想都挺蠢的。但是默苍离没有把这话说出来。

「啊你有在听我讲话吗？」

「听见了。」

冥医见他转过头来，背上的凤也随着他脊背的错动而仰起了首。

「随你喜欢吧。」

Fin. 

风间云澈 07.23.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