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墨家全员] 狐狸精15

(防不住的大三角,躲不过的BG……狗血万岁。)


15

「吾没有多少时间给你们伤心用。」策天凤说。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上官鸿信正用手死死攥着一封密信,更准确地说是一则讣闻,一则很快将要举国皆知的讣闻。

羽帝驾崩了。

上官兄妹都咬着嘴唇,很久没有说话。最先打破沉默的人是策天凤,他仍如往日一般淡淡地说着。

「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凰后此时不在羽国,听闻消息回来需要时间,而对你们来说,吊丧是一个回去都城的正当理由。归燕距离栖桐不远,只要能够先争取到归燕的驻军支持,安全返回栖桐主掌国丧便不是问题。凰后就算这时再赶到,也无法再对你们下手。」

此时雁王府中,凰后部署的人已有部分被策反,离开雁王府不是毫无可能了,但身后仍有雁鸣军虎视眈眈,他们需要等待一个时机。只是上官兄妹没有想到,他们等来的时机,竟会是父王的离世。

上官鸿信将目光从信上移开,呆滞地看了他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他无法埋怨这位无情的师尊,因为他也深知此时旁观者看得更为清楚。对于如何处理好自己的感情,他的师尊就是活生生的标准教材。

「师尊说得是。」他扭过头去看上官霓裳。「小妹,我们分头进行吧。」

上官霓裳伸手抹了一把眼睛:「分头?」

「就算争取到了归燕的驻军,凰后掌握的王宫禁军依旧不能小觑,更何况离都城不远的玄舞还有她亲手培植的一支私军。我们有一人在外围牵制,比两人同在都城要更有优势。不知师尊是否同意我的看法?」

他看向策天凤,后者点头答道:「确实如此。你们二人分别前去归燕、黄鸟争取两地驻军,更能增加把握。」

「既然如此,就让霓裳去归燕吧。」上官霓裳颌首说道。「归燕中人与霓裳颇有交情,这样也许更容易争取他们的支持。」

「但是,栖桐那边……」

「阿兄放心吧,若论凶险,栖桐和归燕那边不会比黄鸟更糟。」

上官鸿信闭上眼苦笑一声:「确实,黄鸟的领军心思更加让人捉摸不定。」

「吾需要再等几份雁鸣军的情报回来,随后就追上雁王殿下。」策天凤说。

「师尊打算与我一同去黄鸟?」

策天凤看他一眼。

「你有几分把握说服黄鸟的驻军支持你?」

上官鸿信再一次后悔自己问了蠢问题。

「用思考代替发问。」策天凤无情地撂下那句他最怕听到的话。

 

上官霓裳回首望了她的兄长几眼,便先行挥鞭策马而去。上官鸿信留在原地看着她走远,才朝着另一个方向驰去。

他在夜色里疾驰一段路出了雁地,才放慢速度让马匹得空休息。缓行一阵,渐渐听得身后有另一人骑马前来,步声越来越近。上官鸿信警惕地回转马头进了路旁的树林,直到看清对方的样貌才敢走出来。

是策天凤。他勒马停住,从马背上下来。

「吾有一个消息要告知你。」

上官鸿信有些疑惑,但也跟着下了马。

「凰后已经回来羽国了。」

他心头一惊:「怎么会这么快?」

「这是她设下的局。你们的父王三天前就已经驾崩,但是凰后封锁消息,延迟了讣闻的发布。她特意选择在她离开羽国的这段时间里让我们得到密信,为的是让我们以为能够趁着混乱有所行动。我们也如她所愿行动了,那么她现在一定在哪里守株待兔了吧。」

「可是,王府上下都是凰后的人,南有雁鸣驻军随时都可能追来,她怎么知道我们一定会在这个时候突破防线?」

「恐怕她早已注意到,她留在王府的人中有了内鬼,那么我们利用内鬼离开王府也在情理之中。你一路上可有见到雁鸣驻军有什么动静?她既然有意引我们出来,必然做了些安排,故意留点防线的破绽给我们。」

「霓裳有危险了……」上官鸿信喃喃道,不自觉握紧了缰绳。「我得去救她。」

「已经晚了。」

策天凤冰冷冷地回应道,他的心也冰冷冷地沉了下去。

「不会的……一定还来得及拦下她……」

「从她出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恐怕早就落入凰后的埋伏了。」

「师尊为何这么确定?」

「凰后料到你们会以吊丧为由回去都城栖桐,尤其是正值她离开栖桐的这段时间。栖桐不乏会支持你的正统派,一旦你们兄妹任何一人重新出现在王宫之内,凰后便难以对你们下手。这个局虽是她设下的,但也正是因为是她设下的,她绝对要防止让你们接触栖桐中任何王族或朝臣的可能性。况且,自雁地出了谷口以后,去往都城的道路复杂繁多,因而在靠近雁地谷口的地方设下埋伏才是上策。」

上官鸿信听了没有动,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师尊……早就料到了?那为什么不阻止霓裳……」

「她只是个障眼法。真正重要的,是你接下来的行动。你继续前往黄鸟与当地驻军联络,务必取得他们的支持。」

他却像是完全听不懂他说的话、听不出他的话外之意一样。

「可是,霓裳怎么办?」

「她是必要的牺牲。」

策天凤说道,他听了浑身如冷雨浇过。

「师尊,你怎可擅自决定要牺牲谁?」

「吾没必要经过你的同意。」

「但是你曾向霓裳保证过,绝不会背叛我啊……」

「吾说过不会背叛你,没说过不会牺牲霓裳公主。」

「师尊……」

「你真的以为,在这样的困境下想要翻身,不需要任何的牺牲么。」

想要得到什么,就要拿相应的东西去交换,连上官霓裳都明白这个道理。

他走过上官鸿信身边,把呆怔的他留在原地。

「可是,小妹她不是必须死啊,我们一定还有其他解决的办法……」

「确实,其他办法不是没有,虽然更为困难和危险,但也不是不可为。可你要知道,这不过是第一步罢了,连这第一步都要被处处掣肘,往后的艰险可想而知。霓裳公主是你最大的弱点,不彻底根除这个弱点,吾无法保证万无一失。」

他背后的年轻身影剧烈地颤抖起来:「所以,师尊你……从一开始便想要置她于死地吗!」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注定要有所牺牲。」策天凤已经准备要离去了,牵着马匹背对着他说。「一视同仁的舍得,这就是我教给你的第一课。」

身后的人影忽然一晃,他的喉咙便被人反手锁住,一道利刃直逼他颈下。策天凤就站着不动了,听着耳边那人粗重而不安的喘息。

「你的反应只有这样?只是杀我泄愤?」他对于上官鸿信的举动嗤之以鼻。

少年人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短刃在策天凤的颈上压出一道血印。

「好啊,杀了我吧,然后呢,你想做什么?去找凰后报仇,跟你的小妹死在一起?」

「我还能做什么?我听从师尊的话争夺王位,是为了让霓裳更好地活着,不是让她为我去死啊……」

策天凤静静地等着他把情绪全部发泄出来。

「现在她死了,你却连杀我泄愤也做不到。」

上官鸿信就忽然像是失了力气一样。他放开了他,兀自退后几步,人一下子坐到地上。

「师尊,你知不知道,小妹她对你……」他用手抚在双眼上,眼泪止不住地从指缝流出来。「你却利用了她。」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我把全部的计划都告诉她了,包括要她牺牲这件事。」

「那有区别么?你知道她会甘愿被你牺牲!」

策天凤冷笑道:「如果把责任全部推到吾身上能让你好过一点,那你就这么做吧。但是记住,她甘愿牺牲不是为了吾,而是为了换取你活下去的机会。你现在唯一能回报她的,就是让她的牺牲值得。」

他仍把手放在眼上,不忍去看对方的目光。看见了,一定会更难受。

「这一切,小妹的性命,我的选择,都在师尊的算计之内么……」

他过了很久才艰难地发出声音,让声音组成话语。

「还是同样的话,吾没有多少时间给你伤心用。」

他的师尊说道,言语中听不出任何情绪。

「尽快做出决断吧,希望那会是正确的判断。」

 

上官霓裳对策天凤的感情,不仅让局外人摸不着头脑,就是对于当事人自己来说,也是一个无法解开的谜团。

策天凤枕着胳膊休息的时候,上官霓裳就悄悄趴在隔窗上看。如同所有十几岁的少女都会有的那种对于陌生成年男人的收不住的好奇心,她一心想多看出几分名堂来。不过策天凤这个人从来不会自行表露心迹,而上官霓裳也不是那种喜欢暗处观察的人,她很快就厌烦了这么偷偷摸摸的,干脆大大方方直接坐到了他身旁。

「公主有什么吩咐吗。」

「说得好像我吩咐,先生就会照做一样。」

上官霓裳轻快地说道,策天凤就看了她一眼。

「只要是吾做得到的。」

「那我问先生几个问题,先生要诚实地回答我,这个能做得到吗?」

「这要看是什么问题。」

上官霓裳有些惊讶地低头看他:「我还以为先生会答应呢。」

「为什么。」

「反正像先生这么聪明的人,编了谎话我也听不出来。」

上官鸿信对这位师父是出奇的敬佩,一提起他来眼中都有了光彩,于是她也知道策天凤是很聪明的人。不过她这时还不明白,像称赞很多其他人一样地称赞策天凤「聪明」,是这世上最愚蠢的事情。

「公主要我诚实地回答,我就尽量诚实地回答了。」

策天凤有点像让着小孩子似的,又恭敬又取笑。上官霓裳不高兴了:「我与阿兄只相差一岁,你不把阿兄当孩子,却把我当孩子。」

其实严格说来,上官霓裳比上官鸿信小了快两岁,不过这位公主直接把零头忽略掉了,料想策天凤也不会对她斤斤计较。

「因为公主不是吾的徒弟。」策天凤倒是有别的理由讲。

上官霓裳想,有时策天凤的苛责确实吓人,言语都是毒药,她听了心里总是会为自己的兄长抱不平,狠狠骂几句这个可恶的师父。

也就是在心里骂几句。

她问:「你对你的弟子一向都这么严格吗?」

策天凤看了她一眼,却道:「吾对雁王殿下不算严格。」

「咦……那你从前的弟子岂不是更加可怜了?」上官霓裳吐了吐舌头笑起来。

她后来问了他很多不痛不痒的问题,这些问题策天凤回答得真实与否都无所谓:比如「策天凤」这个名字的来历(他是明知羽国人以凤为神鸟的信仰而故意这样取的——霓裳白了他一眼说先生真是恬不知耻啊),狐妖们平时都在哪里出没(说是从前在遥远的中原有一个狐狸窝,里面生活着各种奇形怪状的狐狸——霓裳说你不要拿这种骗小孩子的故事骗我),他辅佐雁王登上王位以后有什么打算(答曰逼着雁王封他王师然后颐养天年——霓裳说得了吧这还用你逼着他,阿兄恨不得把你供起来当神)。

他们长久地坐在廊下玩问答游戏。问者巧妙地回避重要的问题,答者随意地提供可有可无的答案。上官霓裳几乎以为,只要他们都不触及危险的核心,日子就可以一直这样持续下去。

直到某一天策天凤没有如往常一样悠闲地坐在廊下。他直直地站着,肃静得像一面墙壁,所以上官霓裳也看得出,那样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了。

他说得到了羽帝驾崩的消息,上官霓裳也不过就是有些震惊罢了。上官鸿信与他的父亲或许还有一些往事可供回忆,她则从小就时常离开王宫,与这位父亲感情淡薄。之后又是和兄长一起被驱逐到遥远之地,早就没有什么亲情可言。先前就常常有人在背后说霓裳公主小小年纪却心狠无情,大约是在江湖被放得野了。上官霓裳只将这视作理所应当:他不予我,我不予他,这叫公平。

「这么重要的消息,怎么半点都没有流出?」

「凰后封锁了这道消息,又在这时出了羽国,应是准备算准时机放出消息,诱使你们在这个时机行动。」

「先生想要如何应对?」

「吾想,按照她的计划进行。」

「将计就计?」

「是。」策天凤盯着她说,「我们要适当地让她如愿以偿。」

上官霓裳皱起了眉:「可是,这样阿兄会有危险。」

「置之死地而后生。」

「置谁的死地?」

她说着张大了眼睛,瞳孔微微缩紧。她不是很聪明的人,想不了太多的事情,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间就明白了。人第一时间想到的答案,似乎总会是最害怕的那个答案。

「你是要我去死。」她意外平静地、一字一顿地说道。

要想得到什么,一定会有所牺牲。得到的越多,牺牲越大。习武修炼如此,江湖道义如此,世间的所有事情都是这个道理。

「你可以不去,吾不会强迫你。」

「不对,不对。」上官霓裳凄然地笑了起来。「你知道我会照做的。你让我选择去或者不去,是因为你知道我的选择是什么。」

她没来得及感到意外。策天凤算计人心算得那么准,远远超过了她所能想象的范畴。

也许该感到意外的,是这样的一个人却给了她知情的权利,知道自己即将死去、以及究竟为了什么而死的权利。她还是个孩子,她这么好骗,她对他的心意昭然若揭——这个人本可以让她不明不白地死去,省却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她没再想下去了,她本就不擅长想这些。她最后只问:

「先生会信守诺言吧。」

策天凤点了点头。

「吾不会做对雁王殿下不利的事,那有违吾的初衷。」

「很好,霓裳也盼望先生的计划如期实现,阿兄能尽早脱离险境。记得我说过的话吧,如果先生背叛阿兄,我即便是死了,也会找先生偿命的——」

说到这里她自己忽然怔了怔,幽幽地说:

「我都忘了,先生怕是不信鬼神之说的吧。」

自称策天凤的人,连羽国最尊奉的神明都不放在眼里,想来其他大大小小的鬼神,更加不会放在心上了。

「恨吾吧。」他说。

他的语气是那么坦然,上官霓裳想,这样的话他也许已经有很多次、对很多人说过。她于是笑了,笑得神意悲凉,却没有掉一滴眼泪。

「我恨我这么喜欢你。」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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