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回睿津上线请注意。

※睿津上线，画风突变（

 

13

「景琰？」

萧景琰看着眼前的甜汤出神，静太妃叫了他几声他才反应过来。

「是，母亲怎么了？」

「你心不在焉，还问我怎么了。」静太妃嗔道。「你不是说有事要与我说吗？」

「儿臣今日前来，确实有一件要紧的事。」萧景琰暗自攥紧了手。「儿臣想请母妃允准一桩婚事。」

静太妃停下了手中剥茶花瓣的动作，静静地望着他，道：「可是你与西厉麟王联姻一事？」

萧景琰猛然抬头：「母妃知道？」

「你从西境回来以后就一直心事重重，我这个做母亲的，难道还看不出来？」静太妃笑了笑。「我虽身居后宫，可是这前朝大事总还是知道些的。」

「母妃聪慧，儿臣本不该瞒着母妃。」

「这件事，你与陛下说过吗。」

「是。皇兄说，若是母妃答应的话，他便下旨赐婚。」

静太妃点了点头，又继续缓缓摘下这些新鲜的花瓣。

「这些日子，我也听到了许多传言。景琰，你告诉我，你是真对这位麟王动心了吗？」

萧景琰道：「儿臣已认定他是儿臣想要携手一生之人。」

「可这位麟王或许只是为联姻所迫，并非出于对你的情谊，这样你也不在意吗？」

萧景琰苦笑道：「若是可以，儿臣也不愿乘人之危。可是联姻一事皇兄已有决断，儿臣只有先想办法让他留在府中，方有后话。」

那一日梅长苏终究没有答应他，只是冷冷道：殿下既然已经决定，我答不答应又有何关系？

静太妃道：「这么说，你与他成婚，是想要庇护他。」

「是。」

静太妃沉思了一会儿，缓缓点头：「你对他的爱重之心，我已明白。可是你应该知道，麟王身份特殊，你们以后定然要遭遇很多波折。」

「儿臣知道。但麟王本也并非寻常坤泽，儿臣也不愿待他如寻常坤泽。」

「我明白了。罢了，你认定的事，向来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静太妃笑道。

萧景琰愣了愣：「母妃是同意了？」

「嗯。你回禀陛下，婚姻大事由陛下做主，我并无异议。」

萧景琰原本以为说服母亲需要花些工夫，没想到母亲这么快就同意了，喜道：「多谢母亲！」

 

朝会上，与西厉联姻之事自然是当下最重要的议题。

朝臣们大多支持两国联姻。旷日持久的战争靡费极大，与西厉的联姻可以让大梁趁此机会恢复国力民生，稳定内政，并且腾出手来应对其他邻国。

反对的声音主要针对靖王要娶这位敌国皇子为正室。虽然名义上是联姻，但西厉毕竟是上表请和的战败国，梅长苏也是敌国俘虏，而靖王可以说是当今圣上最为倚重的兄弟，又是军功赫赫、威望正盛，让靖王去联姻也太过郑重，倒像是大梁怕了他西厉一样。

可是朝会上靖王已表明了对此事的坚持，大家也不好再说什么，横竖人是靖王擒住的，这亲也是靖王要结。再说圣上支持这桩婚事，指不定背后也有深意。将一个外族战俘册立为正妃，靖王到底是自降身价、遭人闲话的。圣上与靖王兄弟二人若真像看起来那么和睦，怎么不替靖王选一位出身世族、身家清白的坤泽王妃？

况且，若靖王不联姻，该由谁来联姻也是个麻烦事。但凡是好人家，对这门亲事必定躲得远远的，难道还真让衡国公那个不成器的世子纳了当侧室不成？谁不知道衡府世子那点心眼，梅长苏落到他手里指不定哪日就被折磨死了。到时西厉若是以此为由再兴兵攻伐，难道能让这个废物世子去抵挡吗？

于是反对者也就象征性地反对了几句。朝会后，皇上又召西厉使臣觐见，西厉使臣一听只觉得是天降大运，回去可好交差了，哪里还会有异议。不久后内阁中书明发谕旨，联姻之事就此敲定。

 

梅长苏作为被西厉送来联姻的皇子，依制应在鸿胪寺备嫁，学习大梁礼仪规程，出嫁之日凤辇也该从鸿胪寺出发。所以这门婚事定下不久，鸿胪寺便派人前来靖王府知会，不日即要接梅长苏去鸿胪寺住下。虽然鸿胪寺的人应不敢轻慢，但萧景琰一想到这人不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好好地看着，便总有些不安。直到约定那日一早，萧景琰在等在门外的鸿胪寺官员之中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面孔。

「参见靖王殿下。」来人上前，一点也不规矩地行了个礼。

「豫津，怎么是你？」萧景琰诧异道。

「哎呀，别提了，陛下前日召我进宫，突然就派给我这么一个差事，害得我的虎丘之行都得搁置了。殿下你给评评理，我又不是鸿胪寺的人，又没有俸禄拿，为什么要让我来啊？」言豫津嘟着嘴，一脸的不高兴。

萧景琰忍俊不禁：「你都已是结亲的人了，怎么还是这般小孩子脾气？」

又问：「陛下派你前来是做什么？」

「只说让我陪同麟王殿下，协助他学习礼仪。殿下，事不宜迟，那就请麟王殿下出来吧？」

看到言豫津的时候，萧景琰已悄悄地松了口气。这个孩子虽然看起来是个放纵不羁的世家公子，但是他的为人萧景琰是放心的。梅长苏要在鸿胪寺学习坤泽的礼仪，要被教授他该如何侍奉乾离，这些都是萧景琰不愿他受到的折辱。不过有言豫津在，多少可以放心一些。

言豫津是坤泽之身，可是从小他的父亲言侯就不怎么管他，让他长成了这样无拘无束的性格。去年言豫津又与他的发小、长公主府的萧景睿结了亲，萧景睿常走江湖，性子超然洒脱，其母莅阳大长公主一心向佛，不问世事的态度足以与言侯媲美。连夫家都不管言豫津，可以说就没人管得了。这样的言豫津，必不会去逼迫梅长苏遵守那些繁琐的礼法。

梅长苏早已收拾停当，很快就被带了出来。萧景琰望着他，心底轻轻一叹。

那日二人不欢而散，等到再见梅长苏时，萧景琰本已做好见到一尊冷冰冰的雕像的准备。未曾想到梅长苏神色平静，对他施了一礼。

「那日是我一时激动，殿下莫怪。两国联姻本是好事，殿下也是一位极好的联姻对象，是我不该掺杂私人情感。」

淡淡的几句话，却将萧景琰远远推开。这只是一场政治联姻，梅长苏愿意只是因为这对西厉有利。至于萧景琰的感情，或者梅长苏自己的感情，根本无足轻重。

萧景琰心下难过，却也深知这或许已是梅长苏最大的妥协了。

梅长苏微微颔首：「言公子。」

「这位就是麟王殿下啊？」言豫津好奇地不住打量他。「久闻麟王盛名，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言公子客气了。」梅长苏淡淡道。

「靖王殿下，那我们就先走了啊。」

言豫津与梅长苏坐上马车，马车朝着鸿胪寺缓缓驶去。

 

14

梅长苏有些无奈地看着正在翻墙的言豫津，道：「言公子，你不是应该让我在鸿胪寺安心学习大梁的礼仪吗？为什么要让我跟你一起翻墙？」

言豫津跳上墙，十分潇洒地摆了摆手：「学什么礼仪啊，我早听我爹讲过了，西厉和大梁礼仪差别没那么大的。至于坤泽的礼仪——靖王殿下是在意这些事的人吗？快跟我出来，我今日早就约好了要到妙音坊听曲子呢。」

这么巧言善辩，不愧是言侯的儿子。梅长苏想。

言阙的大名，梅长苏自小便听说过。三十五年前，大渝、北燕、东海意图联合攻打大梁，正是言阙以喉舌为刃瓦解了三方联盟，才让大梁有了一举反攻的机会。如此人物，即便是异国之人，也足以令人心驰神往。十一年前，言阙出使西厉，彼时十六岁的梅长苏才终得一见。他依然如同小时候一样心向往之，但同时也多出了一些复杂的情绪。

——西厉内患未除，强敌环伺，皇长子与二皇子的夺嫡之争却已初见端倪。言侯何等眼力，又怎会看不出这些暗流乱象。让大梁使臣见到我朝中内斗，可不是什么好事。

如今想起这些，恍如隔世。梅长苏叹了口气，也跟着言豫津翻过了墙。墙的另一边，一头戴斗笠的人影立在不远处，似乎已等待多时。见到言豫津，他摘下斗笠，露出无奈的笑容。

「你还真敢翻墙出来啊。」

言豫津叉腰，神气十足：「那当然！」

「我不是在夸你……」那人叹气，又对梅长苏拱手道：「在下萧景睿。想必阁下就是麟王殿下吧？」

梅长苏也回礼道：「萧公子。」

「我家豫津承蒙殿下照顾了。」

言豫津不服：「哪里是他照顾我，分明是我照顾他嘛！」

萧景睿道：「我看你不添乱就不错了。」

「哼，不跟你说了。麟王殿下我们快走吧，跟宫羽姑娘约好的时间要到了！」言豫津催促着。

听到这个名字，梅长苏眸中闪过一丝惊愕。

「你这些天是不是天天跑妙音坊？」萧景睿无奈道。

「哪有天天，也就是两三天一次吧。我跟你说，这家妙音坊是最近刚开的，但是一下子就打响了名气。妙音坊的宫羽姑娘通晓音律，擅长琴艺，还有十三先生谱的曲子更是一绝啊！」言豫津美滋滋地说着。

梅长苏默默地跟在二人身旁，心中却已大骇。

他们怎么来了？

 

言豫津带着他们熟门熟路来到螺市街。身为坤泽在外抛头露面已被视为不妥，言豫津却三天两头跑出来，还跑来螺市街这种地方，可以说是相当离经叛道了。宗族中有些老人看不过眼，专程来劝言侯管管这个儿子，言侯却是一心修道不理俗尘，对管教儿子的事情完全没有兴趣，气得老人家甩手回去，扬言再也不管了。好不容易等到言豫津成了亲，大家想着他夫君好歹会管一管了吧？结果萧景睿不仅不管，还会陪着他一起去。最后大家只能自我安慰：有夫君陪着总比没有强吧？

萧景睿是不知道自己在旁人眼中是这样一个有比没有强的形象。他只是轻快地跟在言豫津身后，一边不易察觉地注意着身旁的梅长苏。而言豫津一路上把他攒了几日的热闹都讲了出来，嘴上就没有停过，可是讲的一定是无关紧要的小事。这两位世家公子虽然看起来漫不经心，但是对他这个敌国皇子是有警惕心的。

进了妙音坊的雅室，梅长苏一眼便看见坐在屋内戴着面纱的宫羽，后者也正好抬起头看过来，在视线落到他脸上的那一刻身形一顿。但她很快掩藏住自己的震惊，缓缓向他们行礼。

「言公子，萧公子，还有……这位是？」

「这位是……是……啊对，是苏先生。」言豫津暗暗懊悔，刚才怎么没想好称呼呢？

宫羽从善如流唤道：「苏先生。」

梅长苏也略一点头。

几人坐下，宫羽吩咐侍者给他们斟茶，又走向后室取琴过来。萧景睿低声道：「怎么就是苏先生了？」

「哎，就是临时想的嘛。」

「那也应该是梅先生啊。」

「梅是西厉皇族姓氏，岂不是太显眼了。」

言豫津又看向梅长苏：「是吧，苏兄？」

梅长苏道：「言公子唤我什么都好。」

「哎，我都叫你苏兄了，你怎么还叫我言公子？叫我豫津就好了。」又指了指萧景睿。「叫他景睿。」

萧景睿无语：「你也太自来熟了。」

梅长苏莞尔道：「好，就依你。」

宫羽捧琴出来，在几人面前抚了一首新曲，言豫津自是听得如痴如醉。

「妙音坊的曲子与金陵流行的宫调很是不同，敢问宫羽姑娘与十三先生是从外地移居到此的吗？」

宫羽笑道：「言公子好耳力，此曲用的正是我家乡那边传唱的调式。」

「哦？不知宫羽姑娘家乡在何处？」

「只是一个边境小镇，叫做桑镇，听说过的人不多。」

「原来宫羽姑娘来自边关，怪不得曲中有塞上悠扬开阔之风，令人闻之动容。」萧景睿赞道。

「萧公子过誉了。」宫羽低头道。

外面忽地嘈杂起来。言豫津道：「这是怎么了？」

宫羽道：「对面妓馆常有客人闹事，或许是发生了什么争执吧。」

言豫津道：「那我们也去看看热闹吧！」

说着拉起萧景睿就跑了出去，只留宫羽和梅长苏在雅室之内。

宫羽凝神细听，知那二人确已离开，才低声开口唤道：「殿下……」

「什么也不要说。」梅长苏打断她。

宫羽听他这么说，忽然明白了过来：「难道……言公子他……」

言豫津有可能是故意带他到这里来的。十三先生和宫羽的身份恐怕已经暴露了，只是不知言豫津是只发现了他们是西厉人，还是已查出他们来自麟王府。若是后者，那只怕查出来的不是言豫津，而是悬镜司。

萧景禹在身为祁王时期曾劝谏先帝裁撤悬镜司，引得夏江密谋对付他。后来夏江阴谋败露，作为主谋的夏江伏诛、身为从犯的夏春流放，悬镜司便由夏江的徒弟夏秋和夏冬代掌。萧景禹继位后，却并没有按照他从前的计划裁撤悬镜司，而是将悬镜司过去监察百官的权限收归了御史台、秘密调查重案的职责则收归了刑部，只保留其收集对外情报、铲除敌国细作的职能。也是在萧景禹继位后，夏冬正式被任命为悬镜司首尊。梅长苏与梁国交战之时，少不得要与悬镜司交手——战场之外，便是情报的比拼了。他虽斩断不少悬镜司安插在西厉的眼线，他派出的人却也很难在大梁长久存活，悬镜司的作用可见一斑。

若悬镜司已经查到了十三先生和宫羽出身麟王府，那此处恐怕早就处于他们的监视之下了。言豫津拉着萧景睿走开，也有可能是故意留下的破绽，目的便是试探他的反应。梅长苏只希望言豫津所为与悬镜司无关，这样十三先生和宫羽还不至于陷入危险。但无论如何，这里都不是说话的地方。

宫羽明白过来，便转而随意谈起了音律，梅长苏也淡淡与她闲谈起来。不一会儿言豫津他们回到雅室，听到二人的谈话，言豫津睁大眼睛：「原来苏兄也是喜好音律之人啊！方才我们闲聊之时，苏兄不发一言，我还以为苏兄不感兴趣呢。」

梅长苏道：「只是见你们聊得高兴，不想打扰罢了。」

又问：「倒是你们，去外面看了什么热闹？」

「哎呀，苏兄我跟你说……」

原本只是妓馆客人常见的争风吃醋，被言豫津绘声绘色地讲出来，倒变得颇有意思。几人闲聊一阵，又听了宫羽弹奏几首曲子，便告辞出来。

言豫津哀叹道：「我们得回鸿胪寺了。再不回去，怕是要被发现了。」

萧景睿道：「你是该回了，要是陛下知道你这么办他派的差事，少不得要训斥你。」

梅长苏心中记挂着十三先生和宫羽，这一去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面。他深知这两个人既然千里迢迢来到金陵，便是断然不会轻易离开的，可是留在此处必定危险重重。好在言豫津看来是妙音坊的常客，自己以后应还有机会从他口中得知他们的消息。

「苏兄。」萧景睿唤他。「走吧，我送你们回去。」

TBC

（硬掰了一个苏兄的称呼出来，因为感觉睿津还是这么叫比较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