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史默]Merry Christmas（其四）
CP：史艳文×默苍离
【There you are with yours, and here I am with mine.】
飞机降落的时候，令人晕眩的耳鸣还是没有消除。史艳文打开手机，找出了通讯录中许久没有拨打的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对方接了起来。
「我已经到了，想着先来看看你，不知你现在方不方便？」
「嗯，来吧。」
电话那边的熟悉声音回答道。
「啊，还有。」史艳文抢在对方挂断之前叫住他。
「什么？」
「圣诞快乐。」
「我不信教。」对方非常不领情地丢过来一句话，挂断后短促的「滴滴」声音随之而来。
话虽如此，默苍离家中却意外地很有圣诞节的气氛。
一棵小圣诞树摆放在客厅的角落，树上的装饰物还没有挂完，七零八落地散在小树周围。桌子上面放着各种食材、半成品与香槟酒，还有两顶圣诞老人带白绒球的红帽子。窗户上甚至还喷有白色的雪花装饰。
若不是见到一位西洋面孔的年轻女子从默苍离的卧室里面走出来，史艳文简直就要对默苍离这些年来的改变刮目相看了。
好吧，也许对前者更应该刮目相看。
女子一头深褐色的长发，鼻子高挺精巧，眉眼线条柔和。她穿着一件男式深色衬衫，松松垮垮地挂在细瘦的身子上。女子匆匆走出来，一见到他们便惊讶地睁大眼睛，脸色随即变得通红，显然对他们的到来毫无准备。看着她转身跑回卧室带上了门，史艳文不禁思考起在默苍离的概念中到底什么才是「不方便」的情况。
西洋女子再走出来已经穿戴整齐，一边双手慌乱地整理着自己的头发，一边佯装愠怒地看向默苍离，后者对她的质问眼神不置可否。
两人神情自若，倒是令史艳文夫妇尴尬起来。好在女子生性外向，大大方方地自我介绍破解了整个微妙的氛围。
女子名叫卡桑德拉，张嘴竟是一口算不上流利但已经相当不错的中文。卡桑德拉十分健谈，比默苍离健谈得多，她张罗着史艳文他们在客厅里坐下，又去端茶倒水，俨然已是一副女主人的架势。
年轻女子有心料理布置，无怪默苍离家中节日气氛这么浓厚。而能让这位无神论者默许所有这些在他看来愚蠢不堪的圣诞装饰，史艳文对这位年轻女子竟油然生出了些许敬意。
卡桑德拉蹲在圣诞树前面，继续将那些装饰品和小礼盒挂到圣诞树上面。似是受了这活泼女子的感染，史太太也不禁童心大起，两个女人有说有笑一起布置这颗圣诞树。
年幼的精忠自觉地蹭到了默苍离身旁，后者无可奈何地闭上眼睛。史艳文看着这方情景会心一笑，对并排坐着的那个正努力把小孩推离自己身旁的人问道：
「你们认识多久了？」
「快两年了。」
「怎么上次回来没听你提起过？」
「我需要事事向你汇报吗。」
史艳文一愣，低下头不再询问了。倒是默苍离似乎自觉失言，缓和了语气道：
「只是未想到要提起。」
他「嗯」了一声，暗暗怪自己多心。这位旧友向来话中带刺，他又不是不知道。
两名女子摆弄了一会儿圣诞树，又一起拎着东西进了厨房，不久里面传来食物的香味。
卡桑德拉竟做得两道东方菜，史艳文尝了一口，一如默苍离大学时期喜欢的清淡口味。
史艳文一家在餐桌旁边坐下，默苍离与卡桑德拉坐到他们对面，真如两个家庭节日聚首一般温馨和谐。卡桑德拉戴了一只圣诞老人的红帽子，似乎有意把另一顶戴在默苍离头上，不过最后因为缺乏勇气而放弃了尝试，转而戴在了小精忠头上——足令人替她捏一把汗。
「你们有结婚的打算吗？」史艳文问道。
「明年。」卡桑德拉笑盈盈望向他，似乎很高兴他问起了这个问题。她又偷偷瞄了一眼默苍离，后者感受到目光对她略一颌首算作回应，看不出态度是冷是热。
仅仅是这样，卡桑德拉就已经高兴得快要跳起来。
史艳文与妻子对望一眼，不由得相视苦笑。能与默苍离相处这么久的女子，大概都不是寻常女子。
卡桑德拉笑着开了香槟，很小心地不让酒喷撒出来，倒进玻璃杯中溢出满满的白色泡沫。
「干杯！」她神色欢愉，把这两个中文音节咬得准确无比。
瓶内的香槟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时候，史太太终于将小精忠从默苍离身旁领走，史艳文几乎从他脸上看到了「如释重负」四个字。卡桑德拉跟过去继续与史太太谈笑，细听下来竟是询问抚养孩子的种种琐事，一个朝气十足，一个沉稳温和，两把愉快的声音从另一个房间若有若无地传递过来。
默苍离拿起杯子走到靠窗位置的沙发上坐下，低头看着手里的半杯香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至察觉到投射在酒杯中的影子才又抬起头，见史艳文站在他身前，微微垂首看着他却不说话，仿佛覆了一层泪膜的眼睛埋进淡淡的阴影里面。是东亚人典型的黑色眼眸，却带着满溢的天蓝色彩。
「怎么了？」
「没什么。」
他笑着用手里的酒杯轻轻碰了一下对方的，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只是觉得，能来到这个世界上与你相识，我真的很高兴。」
默苍离抬起眼睛安静地望了他一会儿。
「我知道。」他说。
【Sorry for your loss, and sorry for ours.】
他意外接到了默苍离打来的电话。
有一段时间他担心默苍离会再度杳无音信，然而看着通讯录中那个熟悉的名字却始终没能下决心拨出去。没想到这一次，是对方主动联络他。
此时他的妻子去世已有三个月。
「你还好吗。」
电话那头安静的声音响起时，史艳文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他按下百般情绪，尽力用平和的语气回答。
「一个人有些忙不过来，不过我还好，多谢你特意问候。」
「嗯。」
默苍离简短地应道，然后没有了下文。
史艳文不由自主说起话来填补沉默的空白，忽然发现自己竟是这么想要对默苍离说话，说什么都好。他絮絮叨叨说起了精忠，说起了这几个月的生活，也说起了去世的妻子。他说了很多话，而电话那边一直没有声音，他看不见对方的表情，不知道默苍离还有没有在听，可他似乎也不在意。
「你今天很多话。」
默苍离终于不咸不淡地说道，证明他还在线上。
「不管我有多伤心，都会被你这句话冲淡的。」他换了左耳听电话，「不说我了，说说你吧，你们两个真的不打算和好了？」
妻子去世几个月之前，他与默苍离通电话的时候问起，才得知这两个预定结婚的人竟然分道扬镳了。他这位朋友懒于解释，所以理由至今仍是莫名。
「我没再见过她。」默苍离冷淡的声音如同在说着别人的事情。
回想起那天见到的神采飞扬的西洋女子，史艳文不禁略感遗憾：「我觉得她不错啊。」
这话立刻引起对方的不满：「我又不是你。」
他笑出了声。
「我原本还在想，等你结婚以后，我们两家就像去年那时候一样，偶尔见见面，也挺好的呢。」
说给默苍离听，也是说给自己。现在想来，对方那场分离，仿佛是他这场生离死别的前兆一般。
默苍离没有回应，长久地沉默着。他以为默苍离要挂断了，电话那头却迟迟没有响起短促的「滴滴」声音。
窗外的天空忽然间飘起了雪，被路灯的光镀上一层漂亮的金黄。楼下的商店灯火通明，玻璃窗上的雪花图案令他想起了去年默苍离家中相似的装饰。他想圣诞节又到了，不知今年还有没有人敦促着这位无神论的工作狂给自己放个假。
电话那边默苍离终于结束了沉默，浅淡的声音被悉数分解转换成数字信号，又再度形成声音，从大洋彼岸漂洋过海而来。
「Merry Christmas.」
Fin.
风间云澈 于12.25.2014
